爛到地底三萬呎 朱少麟

有個城市叫河城。它專門收容社會上的破產者。城裡的居民，每個人都有不堪的過去。

河城位處邊疆，除了地質惡劣之外，裡面的居民也很糟。不過，在河城來了新的主管之後，這位園藝系的長官利用專長，精心規劃造景工程，卻也能將河城綠化成功。上任後沒多久，全城都長滿賞心悅目的植物，但是外表的美麗，也改變不了這座城的悲哀。

在這座河城之中，幾乎每一個角色都是悲劇。他們都擁有美麗的外表，但是性格中，卻帶有超乎常人的矛盾與醜陋。例如，熱愛園藝、斯文英俊的男人，當起官來卻心狠手辣。美麗善良的少女，個性卻愚昧軟弱，自尊極低。清秀的醫科學生，前途一片光明，但年紀輕輕就犯下重罪。

看到整本書中沒一個正常人，這對正在學習樂觀，或是長期浸淫在浪漫理想中的讀者，真是一種心理傷害。書中的角色，和上次的介紹的『完美女主角』截然不同。小說界的票房靈藥『完美女主角』，總是被企圖塑造成『超凡脫俗的生物』。但搞了半天，其實『完美女主角』根本就是依著世俗的標準和尺規塑造出來。所以，清秀的臉龐，憂鬱的神情，善感的心，總是會附生在修長的身體和飽滿的乳房上。

不然的話，怎麼會引起廣大讀者的仰慕呢？現實生活中多半有些遺憾和不完美，特別是人對自己的觀感。所以這些完美主角就是人類的安慰。據說，金庸筆下最不得人喜愛的男主角是韋小寶，因為他沒有絕世武功，其貌不揚，個性也不像大俠。所以讀者讀起來時，沒辦法對韋小寶產生好感。由此可見，小說中的人物，多半要是人人豔羨的型，才能吸引讀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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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一旦調製好票房靈藥－俊男美女，劇情好不好就不是很重要，雖然俊男美女能演的戲就那些，不過大家好像看再多好像也不會膩。大概是看多了完美主角演的廉價故事，《地底三萬呎》這本書的主角就換成『爛人』，順便探討一下『爛人的美感』。我想，這本書裡，差不多90%以上的場景都很負面。這些俊男美女身上的缺點，也不斷被挖掘出來。並非瑕不掩瑜般的可愛小缺點，而是一個人將缺點應用到極致，演變成無法回頭的人生。在這種巨大的絕望之前，『美麗外表』在這些人身上，再也無意義可言。

也許本書的主旋律就是『黑暗』。不過，仔細探索它們，挖掘每一個黑暗事件，卻發現事件的根源，地底三萬呎之下，卻是燦爛的星空。仰望星空時，你好奇幾萬光年外的星球上究竟是怎樣？宇宙是一個永恒的謎團，人性也是。人性是個複雜的結構，你每天接受的資訊、成長的背景、人生的體驗再揉合你的基因，他人對你的影響，就形成了人性這個歧異度極高的謎團。有些人為什麼會提升，又為什麼會走向絕境？『我是誰』大概就是這本書想要暗示的哲學議題。

故事裡，許多場景都和植物有關。在每個角色多層次的災難和迷亂中，只有植物永遠是美麗而且無後遺症的背景，人的悲劇一場接一場，植物也在畫面裡靜靜地演出，默默地開花，不為什麼，植物只是單純地行光合作用，履行它們DNA裡的命令：生長、開花、繁殖、傳播。這樣純粹的目的，反倒讓每個處境複雜的爛人，都得到極為短暫的愉悅與神性。

朱少麟大概是小說界的U2，喜歡寫些東西讓每個人有不同的思考空間。文字讀起來很享受，畫面很生動，咻一下就看完了，但是看完之後才是痛苦的開始，因為，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看了什麼，就像去看所謂的『影展』片一樣。在線性思考之中，這個故事看起來無意義可言；但若退一步，將思緒向平面延伸(Generalize)，也許會發現黑夜中的微微顫抖的星光，也藏有一個祕密，要向你吐露。

【圖片來源：博客來網路書店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