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來到四十歲的一天,還真的令人黯然,人生不知不覺,已經走完一半。想到青春,就這樣沒了,接下來的就是老、再老、更老。
在球場遇到一個二十五歲的女孩,充滿體力和爆發力,看著她猛打一場又一場、打完自己的每一分力氣,精疲力盡,沒有時間壓力。回到家還可以看電視,看完倒頭大睡,不像我只能快快打個一小時,接著速速離開,因為回到家,我還要煮飯、弄小孩,晒衣服,也要保留自己的體力。
突然覺得我這四十歲的婦女好萎。
不過,突然想起我二十五歲的時候,我最羨慕的不就是「我這種人」嗎?
二十五歲的時候,不論如何努力、學習、嘗試或思考,我對人生仍沒有清楚的目標,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幹嘛。我雖然對未來有期待,但不知道會不會成真。我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做什麼,會遇到什麼樣的對象,會過什麼樣的生活,會不會擁有自己的家庭?會生出什麼樣的小孩,又會有怎麼樣的未來?
女人最怕的,還是組織家庭與生養小孩這道關卡。二十五歲的時候,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,搞不好要懷孕生小孩就怕,聽說很痛,聽說要做羊膜穿刺,聽說小孩生出來,可能還會有更多問題。
但是,如果只是聽人家說很可怕,然後你就發了此生不結婚、不生小孩的毒誓,那這樣也很遜。畢竟這世界上,有那麼多人都在生小孩。
二十五歲的時候,我也擁有滿滿的體力與快樂,就算日子過得很鳥,但我每天起床,總是興奮地迎接新的一天,我體驗到青春與時間的美好,我每天都遇到不同的人,經歷不同的事,學到我本來不懂的道理。但夜深人靜時,我還是忐忑不安。
因為,二十五歲的我最羨慕的,就是「有家的女人」,甚至羡慕她們到令我心痛的程度。
家是妳歸屬的地方,家會給妳力量,讓你在外面能努力奮鬥,實現活著的意義。妳有機會創造一個自己想要的家,妳待在家的時間最長,妳控制著廚房,妳跟小孩相處時間最多,妳了解家中的每個人,那妳就是這個家的老大。妳想要這個家是什麼感覺,妳都可以自己營造,這是多麼美好的夢想。
二十五歲,妳可以大大方方地找對象,打扮自己,出風頭,奪取眾人的注意力,為的只是從一群人中,找到妳認為最適合妳的那個人,能讓妳擁有一個家。
二十五歲的時候,我最記得的是,我活在各種不確定中。我不確定自己現在的工作是不是我想要的,不確定會不會跟這個人結婚?不確定我能不能出國留學?不確定我將來是否會過得好?不確定我將來是否會有個家?
我仍然記得,種種不確定的感覺,是我二十五歲時的一塊烏雲,永遠罩在我的頭頂上。
沒結婚前,還是可以不斷玩著這個遊戲,奪取注意力、一次又一次,用戀愛的感覺來激勵自己,我仍然活著,我仍然在通往目標的道路上。但是對已經設立目標的人而言,如果沒有達成目標,要與不確定性共存,或是一次次的失敗後,要消化遺憾,仍然不是件舒服的事情,而且妳永遠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的耐心和毅力。
我心裡偷偷羨慕這個二十五歲的少女,但誰知道,夜深人靜時,她說不定也偷偷羨慕我這個已走出謎霧,看似安全下椿的「有家的女人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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